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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境的力量 让你真正地去想象一下如下情境,这虽然有些困难,但无论如何,你得试试。它将检验你的想象力和移情的能力——确实需要想象你在情景之中——即设想你是20世纪30年代长大的一名年轻德国人。你不断地受到那些令人信服地(对于你来说)将犹太人描绘成贪婪的、好色的和自私的意象的侵蚀。你成长于把犹太人描绘成讨厌的、肥大的和鹰钩鼻子的讽刺漫画环境之中。你的同学也都嘲笑诸如此类的东西。加之你已经耳濡目染对犹太人充满愤恨。 如你的朋友一样,你把犹太人看作是肮脏的、下等的、简直就不是人。他们并不符合理想的“德国人”的形象,因为他们一点也不符合金发和强健的刻板印象,而这正是你被教授的典型雅利安人的特征。你参加希特勒青年军,部分是因为你必须参加,但是你对自身所处的情境丝毫没有任何的同情之心。毕竟,能有什么其他的观点吗?每个人都跟你一样,或大体相似。 但是,或许你并没有深信上述企图去人性化的努力有什么问题。或许你只是对犹太人不关心而已,甚至你可能有几个犹太人邻居或朋友。他们信仰不同的宗教,遵循不同的习俗。一些犹太人身穿奇装异服,让你看着觉得很奇特,但你发现这更多的只是一种好奇而已。他们不同的文化习惯并不是你整天为之操心之事。你认为自己是有崇高基督教价值的道德高尚之人。你告诉自己,任何事情都不能逼迫你去伤害其他人,除非出于自卫不得已而为之。 接着,二战开始了;你加入了德国军队。结果让你甚感欣慰的是,你没被送往俄国前线。相反,你做的是将被捕的犹太人及其家庭羁押上火车的工作。如今你押运的那辆特别火车是开往一个叫达豪(Dachau)的地方。许多犹太人——大多为妇女和儿童,也有一些男人——哭成一片。母亲在呼唤她们的孩子,丈夫在呼唤妻子。起初,这让你觉得挺烦的,但是不一会儿,你就感到厌倦和失去耐心。你开始觉得“事不关己”了。你只是尽职而已。你知道这是一趟开往死亡的列车,但这并非好像是你自己杀死这些人。在某种意义上,你只是车轮上的一颗螺丝钉而已,是身不由己的沧海一粟。虽然从事这样的工作,但你并没有感到应承担责任以及不愉快。 你的工作是完成运输名单上的人的任务。你让火车准点到达。你从不认真考虑不遵循你被授予的命令;毕竟,你是一名训练有素的士兵,即服从上级下达的指令。 接下来的情景或许不难想象。你是20年后纽约市的一名美国人,在家看深夜重播的约翰尼·卡森(Johnny Carson)的《今夜秀》(Tonight Show)节目。突然,你听到外面街道上女人的尖叫声。纽约是个疯狂的地方,但是绝望的、而且起码是真实的女人尖叫声之类的东西还是很少见。你的好奇心被点燃了。 你离开电视机,走到房间的窗户边上瞧瞧。你看见一位女性正被人攻击。一个疯子在追杀她。他抓住她,不断地用刀子刺她,在她倒地时仍不住手。你难以相信眼前之事,但同时你也注意到其他人也在观看。你看到一些人站在防火梯上,然而更多的人从窗户中探出头来张望。你房间里有一部电话。你应该报警吗?你犹豫了一会儿,但是接着——或许你自己都感觉惊奇——你发现自己回去看电视秀了。毕竟,这么多人看到了下面发生的事,应该有人早已报警了吧。当然,你对自己所见感到不安,但你事实上并未做任何事情。那晚,虽然入睡前还是有点不安,但你还是说服了自己:有人肯定帮助了那个不幸的女人。 现在是20世纪80年代中期。你为一家叫做莫顿-塞奥科(Morton-Thiokol)的公司工作,并且你是所谓的“O-环”(O-rings)专家。简言之,在航天飞机和把航天飞机推向太空的固体燃料火箭调压器之间,有一些封条将它们连接起来,这些封条就是“O-环”,而你的公司是美国国家航空和宇宙航行局(NASA)的一个主要转包商。再过一两个月,航天飞机预定从卡纳维拉尔角(Cape Canaveral)起飞,但你处于极度焦虑之中。佛罗里达那个时候的天气是非比寻常的寒冷。作为“O-环”方面的专家,你知道他们并没有检验航天飞机起飞时可能面对的这类天气。你的估计告诉你,封条可能难以完成此次太空之旅。你晚上辗转难眠,想象在上述温度之下,如果发射的话,可能产生的灾难。终于,你鼓起勇气将你的担心告诉了你的老板。令你沮丧的是,他对你所说的一点都不在乎。 南京夜网认为你对“O-环”多虑了,因为那恰巧是你的工作。“看看那些大的图片”,他告诉你。你试图警告公司的其他人,但是大多数人的反应别无二致,说关于温度的科学数据是没有说服力的。有人甚至轻蔑地将你比做《四眼天鸡》(Chicken Little)中虚构的儿童人物,永远在大声叫喊“天要塌了啊”。 接下来的几个星期,随后的发射由于各种机械故障而被取消了,你公司与美国国家航空和宇宙航行局的挫折日积月累。接下来,发射决定逼近的重要一天到了。莫顿-塞奥科与美国国家航空和宇宙航行局官员召开了一个电话会议。上述官员固执地认为应继续发射,而在你公司,大部分围着会议桌的员工其实也一样。但是你仍然尤为担心“O-环”以及大难临头的可能。会议主席逐个问及主要参与者的观点——我们应该前进吗?——每个参与者依次坚定地回答。接着,主席问到“还有人认为我们不应该进行下去吗?”你自己公司的每个人都知道你持强烈的保留看法,所以所有的眼睛都警惕和不安地转向你。不过,你却发生了不可思议的变化:你并没有说啥。你没有提出“O-环”的问题,即使每个人都期望你再喋喋不休一遍。在沉默之中,你无疑同意了你认为是错误的事情,但是诸多因素的结合阻止了你表达你真正想说的。 1月下旬,航天飞机最终从佛罗里达中部的肯尼迪航天中心起飞。当航天飞机在空中分解成碎片时,美国和世界上无数惊魂失魄的电视观众看到了这一恐怖的一幕。七名宇航员组成的全体工作人员并没有随即罹难,当航天飞机的碎片掉入大西洋时,他们可能失去了知觉。对于许多美国人及全世界的人来说,那是灾难性的一天。当后来的调查委员会发现,爆炸是航天飞机右边的固体燃料火箭调压器的一个“O-环”的分解造成的,这恰恰是你所预测的并试图警告你的同事的灾难,美国国家航空和宇宙航行局和莫顿-塞奥科没几个决策者感觉跟你一样糟糕。你一直是对的。当你有机会说时,为何你不说呢?或许,你应该强迫美国国家航空和宇宙航行局的官员推迟,直到卡纳维拉尔角的气温上升。或许你也可以做其他一些事情。但是在上述关键的会议上,你什么都没说。1 现在是2001年“9·11”恐怖袭击后的几天。在密歇根的迪尔伯恩(Dearborn)家中,你正好在电视上看到了那天的恐怖事件。与其他许多美国人一样,你感到无力并无比愤怒。你想通过某种方式为国效力,抗击那天屠杀了数千无辜百姓的无耻之徒。你应该想明白到底什么驱使那些恐怖分子攻击世贸中心和五角大楼,当然,你最想做的应该是确保不能再次发生这种事了。你想做点什么。第二天,你自愿入伍,在接下来的几个月中,你被告知你将驻守在关塔那摩海湾(Guantanamo Bay)。一年后,你飞往伊拉克,成为美国入侵力量的一分子。你想象自己身在前线,将伊拉克人民从一位臭名昭彰的暴君手中解放出来。 然而,不久之后,你被分派去做一种极为无聊的、而且是你没有接受过训练的工作:看守那些在反美战争中抓获的嫌疑犯。你被告知,这些囚犯并没有赋予传统上依据美国1949年签署的《日内瓦公约》的权利。上述囚犯的处理,也不应该受到美国同样签署的《联合国反酷刑公约》的事实影响。此刻,说实话,你并不清楚《日内瓦公约》或《联合国反酷刑公约》到底赋予了那些俘虏什么权利。但是,你被告知应该收拾那些“非法战士”。并且让我们公正来说吧:毕竟,这是一些他们自己都并不尊重什么《日内瓦公约》的暴徒。他们是一群在因特网上将我们的囚犯斩首的恐怖分子。他们应得到什么权利吗?你被告知这些人是基地组织(al-Qaeda),是人类的渣滓。 你被要求在你所能控制之下,对囚犯施加一些折磨手段,比如剥夺睡眠、单独监禁、性羞辱、强迫高压、让囚犯在监禁中裸身、大放摇滚乐,以及使用恶狗胁迫俘虏。慢慢地你发现自己出格了。你开始对你自己的所作所为毫不质疑。你来到这里,是为了保护你的祖国免受另一场“9·11”。你转而发现你自己在表演一幕幕恰恰似乎不是美国军队应该做的事情。在阿布·格莱布关押的都是一家子,即包括妇女和儿童。他们中的许多人似乎没有任何可以告诉你的真实情报。最后,你发现你自己在拍囚犯的裸照,将沙袋裹在他们的头上,让他们遭受一连串嘲笑折磨,并且将他们派遣给专业情报官,在那里你发现那些情报官执行的是一系列真正的折磨。你扪心自问:我们怎么干出这种事情了?这就是美国所支持的吗?这是你个人所赞成的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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